高连奎

高连奎，中国知名经济学家，中国原创经济学论坛发起人、理事长。美国麻省大学达特茅斯CIE经济研究中心原主任，多所大学特聘教授。中国人民大学中国与世界经济治理研究项目原负责人，中国新财税主义三十人论坛创始人、理事长

主持人：上午一瞬间过去了，实在是因为这些嘉宾讲得太好了，第九届北戴河经济论坛为大家请了18位嘉宾，上午6场这是最后一位，最后一位往往是大家觉得压轴的，是今天请来份量最重的嘉宾。他多次担任凤凰卫视《一虎一席谈》央视《财经评论》等栏目的嘉宾，所以在这里就小菜一碟，无论是面对现场的嘉宾还是视频前、直播前的嘉宾、听众们他都拿捏得死死的，没有问题，能给你递眼神。

他的著作就太多了《宏观经济学》《货币革命再革命》《经济学编年史》《新威胁：政府债务经济学通解》政府债务多严重，尤其美国特别严重。还写了很多，比如说《中国原创经济学》《世界如此危机》《大格局：中国高净值人群的高配置策略》《反误导：一个经济学家的醒悟》。一会儿会把经济学家对我们的误导拨乱反正过来，《世界大势局：各国经济改革得失》。
是今天请来份量最重的嘉宾。
下面把时间留给高先生，掌声有请！

高连奎：各位观众大家好，各位北戴河论坛的朋友大家好。
中国经济一直走不出萧条周期，我们都有一个公认的观点：中国经济比较萧条。包括企业界、政府、投资界都持类似的观点。为什么中国经济走不出萧条？首先要知道中国萧条是什么样的萧条，就像看病一样，你得先给他定性，他得了一种什么病，没有定性这个病就很难治好。为什么中国一直走不出萧条，就是因为我们现在没有对这种病症进行确切的定性。
当然，经济学中关于萧条的研究很多，关于萧条的研究甚至是比凯恩斯创立宏观经济学还要早，在凯恩斯创立宏观经济学之前，人类研究最多是经济周期和经济萧条。

后来凯恩斯一统天下，凯恩斯对萧条的定义是什么？叫资本效率崩溃，他认为萧条就是企业家不赚钱了。到后来很长时间之内，人们一遇到萧条通常想到的就是企业家不赚钱，拯救萧条就是拯救企业家。包括现在的中国也是按这个思路进行的。
我们反问一句，是不是每次萧条都是企业家的萧条，是不是每次萧条都是企业家不赚钱了？是不是每次萧条都是要拯救企业家，在我的经济学研究当中对这个观点持相反态度，就像刚才王老师说的，我们要反误导。
在我的《宏观经济学革命：货币革命的再革命》书中提出一种新的萧条形式：资本收益率崩溃式萧条。资本收益率崩溃就是资本不赚钱了，与企业家不赚钱相反的还有一种叫资本不赚钱造成的萧条。这是一种新的萧条，为什么人们以前没有发现这种萧条，正是因为这种萧条是一种新生事物，是人类在治理企业家萧条过程中出现一种衍生产物，这种萧条从日本开始够蔓延到全世界，各国都深受其害。
资本收益率崩溃式萧条是在治理企业家萧条过程中产生的，我们如何治理企业家萧条？大家看的很明白就是靠宽松货币政策，我称之为货币主义滥用，这是当前人类宏观经济学中解决经济危机的主流举措，是由弗里德曼提出，由伯南克最后落实的一个经济政策。为什么说是人类的一个主流。首先弗里德曼、伯南克这些人都是西方宏观经济中主流的经济学家，其次什么代表主流，就是各国央行的做法就代表主流。大家看美联储，遇到经济危机就实行量化宽松，说明量化宽松就是一个主流的经济举措。
包括中国也把这种萧条定义为企业家不赚钱，也在实行量化宽松。但在这个效果中并不好，美国实行量化宽松效果不好，中国实行量化宽松效果也没有达到我们的预期。
不仅仅没有达到预期，还产生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伤害，事物都是辩证的，有利必有弊，当宽松货币的时候对企业家可能是一个好事，贷款成本低了，也就是我们俗称的降低企业融资成本。我们要想一想当贷款成本低的时候贷款的门槛是高了还是低了？其实是高了。

企业家的贷款不是央行给的，而是商业银行给的，企业家的贷款来源于商业银行，商业银行是第一个靠利差维持的经营性机构。我们现在低利率货币政策就是在挤压银行利润来补贴实体经济，银行利差越来越低，实体企业坏账率并没有降低。

当银行的利差远远高于企业坏账率的时候，银行是有很大的积极性给企业放贷。当银行利差将近企业坏账率的时候，就没有银行愿意给企业放贷，当银行的利差如果低于市场的自然坏账率，银行的利润就是负的，理论上银行的贷款就变为零。
现在中国就面临一个问题：坏账率即使是维持不变，利差也越来越小。也就是说银行的利差与企业坏账率之间的差额基本不存在了。商业银行贷款规模应该归零。
但中国还有很多社会融资规模，是因为中国有国企，国企可以认为是没有坏账率，所以很多银行，民营企业满足不了他们，他们就把更多的钱给到了国企。中国现在状况是右的政策产生了左的效果。
我们很多是想照顾民营企业的，但客观上国企在这一轮政策中得到了便宜，因为银行低利差情况下，贷款不会进入高风险的民营企业，贷款更多的涌入了低风险的国企，这是我们经历的现状，银行的冒险指数是由利差决定的。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状，就是因为学术界一致认为宽松货币政策能拯救经济，最后结果就是货币主义不断被滥用，最后导致资本收益率崩溃。这种资本收益率崩溃下的萧条有几个特征：

一，银行没钱赚。
二，企业没钱用。
三，民众没钱花。
四，政府没税收。

在低利率环境下银行利差肯定是越来越低的，银行是没钱赚的。如果银行没钱赚，银行没有办法把钱给到企业，低利率会导致银行抽贷，第二步就是企业没有钱用，如果没有钱用企业就不扩张，企业不扩张最后结果就是老百姓没有钱花，最后就是政府没有税收。
我说的这四个现象在当下中国是表现得淋漓尽致。也就是说中国已经进入典型的资本收益率崩溃式萧条，现在是从现象中推导中国经济的现状。
从学术讲人类为什么会走到今天，包括全世界都在认为货币宽松是一个好事，都不认为货币宽松是一个坏事。这要从学术讲起。
在学术界，所有货币宽松背后的理论支撑就是叫做货币数量论，央行制定货币政策的理论基础就是货币数量论。在凯恩斯年代曾经批判过货币数量论，凯恩斯有一个形象的比喻：货币数量论就像给一个瘦的人穿上了一条肥的裤子让他显得更胖而已，这是一个嘲讽，一个瘦的人你给他穿上一条更肥的裤子他也不会更胖。凯恩斯并没有对货币数量论进行一个深入的批判，这是凯恩斯的一个缺陷。

对货币数量论的批判是从我开始的，这个货币数量论有一个错误的假设，央行多发了多少货币企业就能多得到多少货币，这是错误的。其实我们提出一个新的概念叫有效运行货币。

当央行发货币多的时候，社会上有效货币不是越多而是越少，为什么社会上有效货币会越少，这就涉及到有效货币来源是什么，有效货币90%来源于商业银行的信用创造。如果用低利率货币政策把商业银行的信用创造能力摧毁了，那有效货币运行数量将会大幅下降，因为90%有效运行货币是靠商业银行的信用创造，当我们宽松货币政策恰好是摧毁了商业银行的信用创造能力。
大家一定要记住，商业银行的信用创造能力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观念，我们现在采用的政府发债、央行发钱都不如商业银行的信用创造能力创造的货币更多。政府发债最多十万亿，央行发钱也不过几万亿，而商业银行的信用创造就是几百万亿，因为中国基础货币是40万亿，商业银行信用创造能力扩大一倍就是增加40万亿的货币，扩大两倍就是增加60万亿的货币，中国货币乘数现在是10，扩大1-2倍是很容易的。
所以，中国之所以出现资本收益率崩溃式萧条就是因为低利率货币政策摧毁了商业银行的信用创造能力，导致社会有效货币的减少，这就是中国经济萧条的根本原因。
我提出一个货币政策的检验标准，看一个货币政策是否成功一个核心的标准就是看货币有没有转化为资本，什么叫资本？企业家或者政府投资的钱才叫资本，如果这个钱不投资，它的形式还是货币，只有用于投资才叫资本。
如果一个国家的央行把钱发出去，他的钱没有转化为企业投资资本，那么我们就认为货币政策失败了，如果货币发出来的钱极大程度转化为了资本，就说明这个货币政策就成功了。
当前货币政策就是我们发的货币越来越多，但转化成的社会资本却越来越少。比如说有效运行货币我们也可以用社会融资规模进行统计，社会融资规模增长缓慢。
所以，中国现在要想解决现在的萧条，应该是恢复商业银行的信用创造能力，应该加息而不是减息。看美国，美国是一个躺输的特朗普变成一个躺赢的拜登，货币政策是很快的，拜登没多久经济变得非常好，就是因为他任内美国走向了一个加息通道。
回顾人类历史，凡是交出比较漂亮的成绩单的，基本上都是处于加息周期的国家领导人，比如说里根、拜登等，只有加息才能激动货币和商业银行的创造能力，才能更好人资本支持实体经济，我们生产三要素：土地、资本、劳动。资本绝对是生产第一要素，我曾经有一个比喻，如果把经济比作一个车，资本就是发动机，企业家就是车轮，当经济熄火的时候线检查发动机出了问题而其次再看车轮有没有问题。如果一个汽车不好了我们老是推车轮而不去修理发动机，这个车永远跑不快，当一个汽车的发动机修好了，它的车轮自动就会转起来，这个就是经济。

我们现在应该是重视资本作用，不是说空喊口号、强调资本精神也不是强调企业家精神，而是要制定一个科学政策。在我的《宏观经济学革命：货币革命的再革命》一书中提出的，要实行最优央行利率，要把央行利率建立在一个最优水平，而传统西方经济学都认为利率越低越好，当然利率也不是越高越好。我说的最优央行率指中间利率甚至是中间偏上一点的利率。

我主要从货币角度分析当下的经济萧条、中国经济问题。当然其他经济学家很少用这种方法。其他经济学家可能用的是微观经济法，比如说用供给需求角度来看；中观分析法，用产业和区域方法来看；宏观分析方法，从投资消费方法来看。但是，这些都不是根本性问题，根本性问题是货币问题，在有了货币之后，供给需求的弹性是非常大的，货币政策非常重要。
最后用凯恩斯和弗里德曼两句话来强调货币为什么如此重要。
凯恩斯曾经说过，要扰乱一个国家你只要扰乱他的货币系统就可以了，也就是说一个货币系统对一个国家非常重要。
弗里德曼也在他的《美国货币史》中曾经说了一句话：人类现在所有的发明，没有一个比货币犯错对人类造成的危害更大，货币犯错危害特别大。所以，我们现在包括整个经济学界都面临一个问题，大家对货币认识不够。所以我的新书叫《货币革命再革命》，中国很多学者，包括人民大学的教授，包括部委领导看到我这个书的时候就认为代表中国经济学家研究最高水平，其实也代表世界研究最高水平。我个人不自谦的说一句，人类现在最大的问题还应该是重新认识货币、重新认识货币理论，人类才能从根本上走出因货币政策错误、货币被滥用而萧条，这其中最重要的是纠正由弗里德曼和伯南克给人类布下一个学术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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